我赶紧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那个——”

“漂亮吗?”

说实话,我自认为基本的审美标准还是有的。KK这幅画,与其说漂亮,更不如说猎奇。

画面中央是一个妖娆女人的裸背。女人侧坐在一匹黑马背上,身后是抽象模糊态的背景,乍一看像是人头攒动的样子。

这幅画让我想到了戈黛娃夫人的故事。我记得她是为了争取减免强加于当地市民的重税,打赌如果戈黛娃夫人仅用长发遮掩身体,骑马穿过城中大街时,市民全都不偷看的话,伯爵就同意减税。说起来这个伯爵也是不怕脑袋发绿光,竟然对自己老婆提出这种要求。

但是KK的这幅画和那个英国画家画的有很大不同。

比如色调对比就很强烈。女人是热烈的暖色调,虽然仅有一个后背,但是用了类似向日葵的橘红色。黑马也是半个身子,但是把脸扭了过来,面部表情很奇怪,不像动物该有的“面无表情”,而像背上这个女人对观画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他画的眼睛黑得发亮,黑得晃眼,那“笑脸”就显得诡异了。

我赶紧把视线从那双眼睛挪开,简单地扫了一眼抽象派的背景。这个色彩就很乱了,形状也是七扭八扭,依稀能辨别出几条半弧曲线。

“漂亮吗?”

这家伙还来劲了?一脸亢奋的样子,好像说不漂亮太打击他了。

但是,我一想到白天的时候他在虚拟世界欠收拾的表现,就决定偏不配合他。

“你这幅画啊,仿得不行。”我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还用力地摇了摇头。

KK果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画的精髓啊,应该在女人脆弱又勇敢的姿态,你这个太妖娆了。还有,街道越空旷清爽越好,中国画的留白你懂不懂?别填那么满,有空多学学……”我实在编不下去了,赶紧拿了一根鸡腿塞住自己的嘴。

谁知KK却说:“陈,你太让我失望。你居然没有认出这是我的自画像!”

我一口肉没咽下去,差点又呛出来。“你,妖娆的……人?”

“是魅力四射的人。”KK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似乎,确实是挺有感染力的。他亢奋的时候,只要别使劲地折腾我,气场还算让人也充满活力。

“那背景算什么?”

“眼睛啊!你不知道吗?其实不只是我,你的周围也遍布各种颜色的眼睛——你吃饭的时候,你睡觉的时候,你杀人的时候——”

“滚你犊子,老子没杀人!”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我还感慨这人的幻想世界虽然有点诡异,但充其量就是想像力挺丰富。后半句一出,我就炸了,手上的鸡腿直接冲他脸上砸过去。

KK轻巧地避开了,末了还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你死的时候。”

这家伙脑子绝对有病。

我决定不跟这种人计较了。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隔壁那屋原来住的谁?”

“我妹。”

KK还有个妹妹!怪不得有粉色的墙壁。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小妹。她的屋子可不会这么“一尘不染”,能不乱成狗窝就不错了。小时候舅妈还拿我当正面教材叨叨她,结果她在塘里捞了刚变态的小青蛙直接丢我床上,我差点没把她掐死。

现在小妹是不是恨不得没我这个“杀人犯”大哥?

“你走神了。”KK突然凑到我近前,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脸,吓了我一跳。“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我推开他,赶紧接话,“那她人呢,搬走了?”

KK双手一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漠脸。“死了。”

我犹豫了一下,“可是墙上的画,画的都是一家三口。”

“因为没有我。”

什么意思?我有点懵,难道是因为他不正常,被家里人排斥,就被“逐出家门”了?

我晃了晃脑袋,觉着人家的家事不要问那么多比较好,于是开口问出了进门时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我那边啥都没有?”

KK耸耸肩,“物尽其用。”

敢情家具都给他搬来这边享受了。

“床呢?你要两张床做什么?”

“一张睡觉,一张休闲。”

“用沙发不可以吗?”

KK居然一脸认真地想了想,“好像也可以。”

“借我一张床。”

他看了我一眼,“自己抬。”

这哥们太坑了,我只好妥协。“那借个床垫。”

“自己抬。”

我咬咬牙,又接着说道:“再借个电脑。”

“自己抬。”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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