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收到了阳极回宗的消息。
果不其然，那家伙又带回来十二个新道侣。我趁他还没来得及将道侣入籍申请递上来，便直接一个传讯将他叫到了跟前。
“峸鸿剑君，您找我？”
我抬眼看向敲门进来的阳极。
阳极有一头微微泛紫的天然卷长发，鼻梁上戴着一副银白色单片眼镜，身上穿的衣服在皇天剑门里显得格外鲜艳花俏。他的容貌虽然算得上英俊风流，但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他本来的样貌——毕竟他会妖修秘术，而妖修秘术本身就是以改变形貌著称的。
既然连变成其他种族的外貌和体型都可，那么单纯改变本体容貌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这人是从皇天剑门直属小世界飞升上来的草根修士，父母只是凡人，即使后来他修炼有成以灵丹为其延寿，如今四千年过去，他们也早已过世了。
阳极之前修炼时并没有在皇天剑门里获得超额的优待，最终取得的成就却远超同辈。说实话一开始我还对他颇有好感——
只可惜这好感在我得知他娶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个道侣后便直接归零了。后来虽然我并没有在决议他是否能成为四长老的时候提出反对，但这不能代表我私心里不嫌弃他。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这家伙在将“道侣”这个神圣的词按在地上死命往土里怼。他往回带道侣的频率之勤快，甚至让我有一段时间怀疑他是不是在利用皇天剑门的制度偷偷牵线帮人走捷径加入皇天剑门。
不过在调查过后，我发现我想多了。
那两万个各族修士……还真是阳极的道侣。
简直一言难尽。
我放下手中的玉简，问：“伤好了。”
阳极的神情有点尴尬：“啊……嗯，好了。”
我从头到尾没往他受过伤的部位看，淡淡地又换了话题：“听说你又带回来十二个道侣。”
阳极咳嗽一声，扶了扶眼镜：“没错。”
我：“你与岐南才分开三日。”怎么会一下子又凑齐了十二个。
阳极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咳了一声：“因为她们是十二胞胎。”
我：“……”
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露出了点嫌弃的眼神。
然而阳极似乎完全没看出来我的嫌弃，自顾自开始狡辩：“我本来短时间里没想再找的，但是十二胞胎啊，这数字可太吉利了！加上朱姑娘她们长得又实在得我心，我才没忍住……”
我用越发嫌弃的目光盯着他。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您啊，”阳极的话题忽然一个大转弯，直接拐到了我身上，“您选岐南长老当道侣，不会觉得很可怕吗？”
我蹙眉道：“什么。”
阳极比划着手指举例：“比如说修为太高了担心打不过了啊，崇拜者太多总好像有人要和自己抢道侣啊，还有最重要的是总在身上揣一堆很可怕的剧毒丹药！一边冲你笑另一边就能下黑手！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哪哪儿都疼，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他的声音在我不善的注视下越来越小，但还是坚强地说完了：“您都没看到……前两天他追杀众生盟的半步源神时……有多吓人。”
我冷冷道：“说完了。”
阳极终于发现我不太高兴了，眼观鼻鼻观心：“唔，说完了。”
我不太能理解阳极的想法。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难道他觉得我听见他当面诋毁我最爱的道侣会不生气？
在我短暂沉默的时候，阳极又没忍住自顾自开口嘟囔道：“说真的，我还是喜欢修为比我低的，这样他们又不会妨碍到我，我也能轻松承担给他们的修练资源，简直一举两得。”
我微微眯起眼睛。
喜欢修为比自己低的道侣，这话岐南曾经也说过。
但岐南和这家伙是不一样的。
年轻时的我无法理解为何岐南会说自己喜欢“温柔、可爱、会撒娇、修为比自己低”的，而不愿意选择我。因为在我看来岐南和那样的修士截然不同，甚至连共同话题也不会有。
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想找道侣，但我无法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宁可选择一个不会给我惹麻烦、也完全不了解我的人，那至少不会让我陷入危险。”
那时的岐南是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散修，却一直践行着自己的理想，悄然改变着这个世界。
他选择了一条太过危险的路，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谨慎、桀骜、坚定、宁折不弯……这就是让我着迷的他。
而阳极就不一样了，瞧瞧他这直白到毫不掩饰的渣男语录，瞧瞧他平时动不动就把时间浪费在勾搭美人上的行径。
这渣男要不是还算能打，早被人套麻袋沉海了。
我不想和阳极这个观念完全不同的家伙讨论道侣问题，面无表情地说了找他来的正事：“最近不要离宗。你还有二十四万份公文没批。玉简已经送到你行宫里了。”
阳极：“……啊？我也要批公文？我不是皇天剑道的啊！”
我：“但你也修皇天之道。”
阳极的表情仿佛要裂开一样。
看着他忽然傻掉的表情，我的心情忽然舒畅了一点。
果然对这种渣男，只有十倍的工作量才能拯救他危如累卵的人品了。
在送走失魂落魄的阳极后，我忽然想起了岐南最近一直关注阳极的事。
这个问题在岐南回来的那天，我就不着痕迹地问过他了。
当时岐南带着与我如出一辙的嫌弃说道：“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了。这种到处浪的渣男居然还能修行得那么快，我觉得他没准是什么还未被发现的特殊体质呢。”
“近些年皇天剑门不是人手严重不足嘛，我就想要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批量复刻一群特殊体质的天才出来……可惜目前还没有发现。”
“难不成阳极那家伙真的只是单纯的天赋好？”
此后我俩一齐唾弃了一番阳极花心滥情的渣男行径，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我一边回忆一边追寻着岐南的气息来到了一间书房外。
透过半掩着的门缝和垂帘，我看见了正在教导万俟非念书的岐南。他们说话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让我总觉得……万俟非好像快要哭了。
“……哎，你怎么又背不下来。我想起来年轻时遇到了一个道友，他背阵法秘纹特别慢，结果有一次被人用阵法困住，又想不起来如何解阵。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你知道是为什么的对吧？”
“我、我会好好背的。”
“乖。啊，对了，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真的哭了。
我皇天剑门的人怎么能动不动就哭。
我看着被岐南的故事吓哭的幼弟，心底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时岐南已经察觉了我的到来，拍了拍万俟非的后背以示鼓励，而后便起身向我走来。
“峸鸿，你忙完了？”他笑着问道。
我点了下头，又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万俟非：“如何。”
岐南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无奈道：“还行吧，就是有点少爷心性，自以为是还玻璃心。没关系的，他年龄还小，只要多受点社会的毒打就好了。”
我迟疑了片刻，问道：“要让他出去历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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