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拍案而起的刹那,听审席传来茶盏碎裂的清响。

萧悦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叶老爷失手砸了最爱的钧窑盏。

她故意将染毒的纸笺往白师爷方向偏移三寸,果然听见老者惊呼:"这显形手法分明是二十年前......"

"此案尚有疑点,押后再审!"县太爷突然高声喝断,官袍广袖却将惊堂木往萧悦方向推了半寸。

萧悦垂眸掩住笑意,她知道当那方乌木与自己的茶案形成三十度夹角时,便是案情反转的暗号。

退堂鼓响到第七声,萧悦弯腰去捡滚落脚边的骨雕铃铛。

起身时正撞进叶瑾映着天光的眸子里,他指尖还缠着那根救过她的冰蚕弦,弦上淬着的蓝芒不知何时已变成与她裙裾同色的海棠红。

"萧姑娘今日......"叶瑾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萧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叶老爷的紫檀串珠不知何时散落满地,最圆润那颗正滚到她绣着忍冬纹的鞋尖前。

惊堂木第六次落下时,檐角铜铃突然被穿堂风掀得倒卷。

叶老爷踩过满地紫檀珠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他袖口金线绣的貔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萧姑娘好辩才,只是这伶牙俐齿用在正途才好。"说着突然转向县太爷拱手:"听闻大人当年在刑部最重物证,不知可还记得永昌十七年陈侍郎家的教训?"

萧悦感觉后颈突然沁出冷汗,叶瑾的琴弦无声缠上她垂落的披帛。

她这才发现县太爷扶在乌纱帽翅上的手指正微微发颤——永昌十七年那桩冤案,正是因过分倚重证物链而错判,主审官后来被革职流放。

"叶员外倒是消息灵通。"县太爷突然抓起茶盏灌了口冷茶,青瓷盖碗磕在案几上的脆响惊飞了梁间燕。

萧悦注意到他官服下摆的云纹补子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像被暴雨打湿的旌旗。

叶瑾忽然轻咳着拨动琴弦,萧悦腰间玉坠被震得撞在鎏金匣上。

她抬头时正撞见叶老爷拂袖而去的背影,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正闪着冷冽的光。

退堂鼓声里,叶瑾的琴弦突然缠住她手腕。

萧悦低头看见弦上淬着的海棠红已蔓延成并蒂莲纹,听见他压低嗓音说:"父亲今晨见过刑部的人。"她正要追问,却见白师爷的鸠杖突然横在两人之间,杖身刻着的獬豸图腾正对着她轻轻晃动。

"萧姑娘可愿陪老朽品鉴新茶?"白师爷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漏出的茶香混着淡淡药味。

萧悦刚要答应,忽然瞥见县太爷留在案上的朱笔竟在文书边缘勾出个残缺的"苗"字,笔锋收尾处还沾着半片金箔。

当她弯腰去捡那片金箔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衣袂破空声。

叶瑾的冰蚕弦擦着她耳畔掠过,将钉入柱子的银针绞成齑粉。

阳光穿过纷纷扬扬的金属粉末,在地上映出句未写完的诗: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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