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上的夏蝉突然集体噤声,公堂飞檐下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在艳阳下晃出细碎光斑,像极了某人暗中捏碎的半块玉佩。

惊堂木第九声余韵未散,叶老爷突然拂袖而起,紫檀木椅脚刮过青砖发出刺耳声响。

他玄色衣袍上暗绣的饕餮纹在日光下忽明忽暗,如同压抑的怒火:"萧姑娘倒是好本事,把公堂当绣坊使唤!"茶盏重重磕在案几,震得茉莉花瓣粘在萧悦未收起的时尚图稿上,"这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萧悦捏着证物箱的手指骤然收紧,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几乎掐进木纹。

檐角铜铃忽地叮当作响,她抬头时正撞见叶瑾欲言又止的目光,青年官服袖口沾着牢狱阴湿的霉斑,修长指节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雕花。

"叶世伯教训得是。"少女突然展颜一笑,将鬓角金箔别进孔雀纹银簪,晃动的流苏在颊边投下细碎金影,"可若遵了体统,此刻该在绣楼哭等沉塘,哪能替您查出漕运司亏空的十万两雪花银?"

旁听席爆出压抑的抽气声。

白师爷适时咳嗽着举起鸠杖,杖头獬豸嘴里不知何时换了块刑部令牌:"老朽眼拙,这饕餮纹的绣线倒像是户部特供?"他佝偻着背凑近叶老爷衣摆,浑浊眼珠突然精光乍现,"哎呀呀,沾着漕运司账房独有的松烟墨!"

叶瑾突然轻叩食盒盖,金乳酥的甜香混着张泛黄纸笺滑落案几。

萧悦俯身拾取时,青年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腕间孔雀银钏,烫得那抹鎏金差点坠地。

纸笺上铁画银钩写着"云锦裂而星河现",正是那夜他们在刑部大牢对弈时的残局暗语。

"县尊大人!"萧悦突然扬声道,染着茶渍的时尚图稿在她手中"哗啦"展开。

众人这才惊觉被浸透的墨迹竟在日晒下重组,孔雀羽翼化作漕运路线,金箔星图正与户部账册缺失页严丝合扣。

她将图稿覆在萧大管家后颈刺青上,冷笑道:"三年前萧府绣庄走水,烧的不正是这批暗纹云锦?"

公堂骤然死寂。

蝉鸣声里,萧大管家突然暴起扑向县太爷案几,却踉跄着撞翻角落的证物箱。

数十枚青玉碎片叮叮当当滚落满地,每片都刻着残缺的萧府暗记。

白师爷鸠杖轻点,碎片竟在砖缝苔痕间拼出完整的漕运司官印。

"妖女惑众!"麻脸妇人突然尖叫着扯乱发髻,假伤疤下露出京郊口音,"扬州绣娘怎会..."话音未落,她翘头履突然裂开,红泥里掉出半块烧陶窑的取货竹牌。

叶瑾突然轻笑出声,修长手指捏起竹牌对着日光细看:"王婶子这竹牌倒是金贵,刻着陶窑新东家的姓氏呢。"他尾音拖得绵长,目光似有似无扫过旁听席某处。

阴影里有人影仓皇起身,撞翻了盛着冰鉴的漆盘。

正当县太爷要拍第十下惊堂木时,萧府讼师突然高喊:"且慢!"他枯瘦手指从袖中抖出卷泛着霉味的帛书,"此乃萧老太爷临终手书,能证萧悦身世存疑!"帛书展开瞬间,角落茉莉突然疯长,藤蔓般缠住县太爷惊堂木。

萧悦瞳孔骤缩——那帛书暗纹竟与她襁褓上的星象图如出一辙。

白师爷鸠杖突然剧烈震颤,杖头獬豸口中令牌"当啷"坠地,刻着"休庭"二字那面正朝上。

她猛地转头,正见叶瑾将半块玉佩悄悄塞进父亲掌心,青年官服袖口的霉斑不知何时已变成暗红血渍。

蝉鸣声忽地撕破寂静,铜铃在热浪里晃出残影。

萧悦弯腰拾取玉佩碎片时,发现青砖缝隙渗出某种熟悉的松烟墨香——与叶老爷衣摆沾染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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