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来桂花混着苦艾的气息,像极了那夜叶瑾装醉时压在她发簪上的酒香。

"瑾哥哥!"林瑶的惊呼声裹着翡翠步摇的叮咚声破空而来。

萧悦眼看着叶瑾腕间的青筋突然暴起,那半截翡翠镯在他掌心转出寒光,竟与林瑶鬓间垂落的翡翠耳珰是同种水头。

萧老爷的紫檀拐杖就在这时重重杵在门槛上:"逆女!又要拿这些奇技淫巧糊弄人!"老人浑浊的瞳孔映着满地狼藉,颤抖的食指几乎戳到萧悦鼻尖,"瑶儿前日还替你求情,你倒好,竟敢伪造林府暗纹!"

萧悦背在身后的手指突然攥住柜台边的靛青瓷瓶。

冰凉的釉面贴着掌心,让她想起及笄那年父亲亲手给她戴上的青玉镯——那镯子如今正套在林瑶欺霜赛雪的手腕上,映着茜纱窗透进来的光,晃得人眼眶发酸。

"父亲可还记得,萧氏祖训第三十七条是什么?"她突然将瓷瓶掷向空中,孔雀蓝广袖旋出流云弧度。

靛青色釉片在秋阳下炸成星芒,惊得萧老爷连退三步。

"凡我萧氏..."老人下意识接口,拐杖上的翡翠貔貅磕在青砖上叮当作响。

"经手布料必留暗记,遇水不散,遇火不焚。"萧悦指尖挑起浸湿的蜀锦残片,金线在阳光下突然折射出"萧"字篆文,"女儿不才,上月刚把暗记改良成遇靛青显形。"

李老板突然挤开人群,圆胖的手指捏着块茜红色碎布:"这、这是今春林姑娘卖给我的云锦!"他将布料浸入茶盏,水面顿时浮起细密的银屑,"萧姑娘方才说,只有掺铁屑的松脂才会..."

满室目光霎时聚向林瑶发间摇晃的翡翠步摇。

那坠着的东珠表面泛着层蜜蜡光泽,与翠儿袖中滚落的瓷瓶封口如出一辙。

"瑶儿别怕。"萧老爷将林瑶护在身后,枯瘦的手掌却拍在了屏风边缘。

茜纱上栩栩如生的孔雀尾羽突然脱落数片金箔,露出底下歪歪扭扭的林府暗纹——正是用磁石改变金箔走向的痕迹。

叶瑾突然轻笑出声。他玄色衣袖扫过案几上晕染的茶渍,指尖蘸着绛紫色在账簿扉页画了只振翅欲飞的孔雀:"城南染坊的松脂要过三道筛,萧姑娘指甲缝里的靛青..."他抬眸望向萧悦发间微歪的银簪,"怕是故意蹭脏的吧?"

秋风卷着金箔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旋儿。

萧悦嗅到他袖口若有似无的苦艾香,突然想起那夜这人装醉偷换她账本时,后颈也沾着同样的草药碎屑。

"诸位请看!"她突然旋身跃上太师椅,孔雀蓝裙裾扫落满架丝绸样本。

一匹月白色软烟罗在秋阳下徐徐展开,经纬间忽隐忽现的银线竟拼成城南染坊的布局图,某处库房位置赫然染着胭脂色红点。

林瑶的翡翠护甲在门框上刮出刺耳声响。她踉跄着要去抢那匹软烟罗,发间步摇却勾住了叶瑾腰间的墨玉坠子。

两人纠缠间,一卷靛青色账本从她袖中滑落,页脚还沾着松脂凝固的孔雀尾羽纹。

"瑾哥哥听我解释..."林瑶染着丹蔻的指尖按在叶瑾手背,却被他腕间突然暴起的青筋震开。

萧悦弯腰拾起账本的动作行云流水,发间银簪不偏不倚挑开记载着"城南染坊"往来账目的那页。

她迎着萧老爷惊疑不定的目光嫣然一笑,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冰棱:"父亲可知,林府上月购置的五百斤靛青染料..."

窗外忽然传来骏马嘶鸣,打断了她未竟的话语。

萧悦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指尖摩挲着银簪内暗藏的磁石——那上面还沾着今晨从叶瑾衣摆蹭下的金箔碎屑。

绸缎庄门楣上的铜铃疯狂作响,将满地狼藉的靛青粉末卷成小小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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