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西三十里,盐运河畔的芦苇荡在暮色中簌簌作响。钦差大臣周延儒的官船刚绕过老鸦矶,船头灯笼忽然齐齐熄灭。掌舵的漕工还未来得及惊呼,芦苇丛中骤然射出数十支火箭,箭头裹着的磷粉遇风即燃,将半边河面映得血红。
“保护账册!”周延儒死死按住檀木匣,匣中《两淮盐课稽核录》的烫金封皮在火光中一闪。侍卫长挥刀劈开射向船舱的箭矢,刀刃与铁箭相撞迸出火星:“是军器局的破甲箭!”话音未落,船底传来沉闷的凿击声——水鬼正在用分水刺戳穿船板。
岸上忽起一声唿哨,八条赤膊汉子拽动浸油的麻绳。绷直的绳索贴着水面横扫而来,官船桅杆应声而断。周延儒抱着木匣滚进底舱,浑浊的河水已漫过脚踝。透过舷窗裂缝,他看见芦苇深处缓缓驶出一艘平底沙船,船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汉子,手中铁骨朵正滴着守备军士的脑浆。
“周大人好胆色。”面具人甩了甩铁骨朵上的血沫,声音像钝刀刮过陶罐,“只要交出真账本,我保你今夜能看见扬州城的月亮。”
周延儒背靠舱壁冷笑:“嘉靖三年的陈盐、嘉靖五年的虚引、嘉靖八年的盐丁尸骨——这账本里记的,怕是要送两百颗人头落地!”他猛地掀开暗格,拽出引火绳往账册上一燎,“本官倒要看看,是火烧得快,还是阁下的船快!”
面具人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芦苇荡东南角突然亮起三盏绿灯。凌风一袭玄色劲装立于哨船船头,手中诸葛弩连发七箭,箭箭穿透水鬼的换气管。林清芷白绫缠住将倾的桅杆,借力腾空时广袖翻飞,十枚淬毒银针精准刺入拉绳汉子的曲池穴。
“漕帮好大的排场。”凌风踏着浮尸跃上沙船,绣春刀挑开面具人衣襟,露出锁骨处的三足金蟾刺青,“两淮盐运使的私兵统领,什么时候改行当水匪了?”
面具人暴喝一声,铁骨朵横扫凌风下盘,却被林清芷甩出的《盐政考略》砸中手腕。书页翻飞间,夹带的盐引如雪片纷扬。凌风刀背重重拍向其膻中穴:“弘治年间的旧盐引?难怪要劫钦差——你们真正怕的,是周大人查出盐课折银的猫腻!”
河面突然炸开数道水柱,二十艘蒙冲战船呈雁阵围拢。兵备道参将张承胤立在帅旗之下,手中令旗却迟迟不落。面具人见状狂笑:“凌大人不妨看看船头炮口对准何处?”
林清芷指尖抚过炮身铭文,脸色骤变:“是登州水师半年前丢失的红夷大炮!”她突然撕开炮膛油布,抓出把暗红颗粒,“炮药掺了淮南矿盐——难怪炸膛事故频发,原来好盐都被你们制了火药!”
凌风刀锋抵住面具人咽喉:“三个月前户部清点太仓银库,少了三十万两铸炮专款。张参将今日带来的战船,吃水比寻常蒙冲浅了五寸,怕是龙骨用的不是铁力木,而是……”他挥刀劈向船舷,木屑纷飞间露出腐烂的杨木芯,“——泡过桐油的赈灾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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